基
:如果問我:最慘的時候靠什麼支撐過來?我會說:大男人沙文主義作祟!
查甫郎就應該一肩擔。媽媽中風都是我幫她洗身軀。她不肯,我說:「這時候你不要去分男女了啦!」太太看了才願接手照顧。我告訴太太,我們要一起生活一世人:「你要為我忍耐。」
大財要有命,小財要靠勤。那時我把厝賣了,債還清,省吃儉用,一個人「劈腿」四分工作。連債主都對我太太說:「看不出來你老公個子那麼小,那麼有擔當。」
嬌:我的債主上門時,我家只能拿出五百萬。我承諾債主,每個月該吃、該用的之外,剩下一定慢慢還。我說:「給我機會就是給你機會,不然殺掉我們全家,你連一塊錢都拿不到。」
四樓的店剛開始沒生意,我常在晚上到十二層樓頂,從各角落往下看,想:跳下去,不管是黏在屋角或掉地上,都會死相很難看,我打消念頭。我連自殺都還顧忌要死得漂亮,哈哈。
問:廚藝界大多是男性天下,女廚師如何闖出名堂?
嬌:我是老闆兼主廚。我作菜很絕對,而且紀律分明。
基:廚房裡陰陽調和,有男有女最好。有人可能擔心女孩子搬不動重物,拜託,廚房又不是煉鋼廠!
嬌:整個廚房都是男廚師,做出來的菜比較硬,幾個女生進來,就剛中有柔。廚房悶熱,情緒很容易起來,加進女生,廚師比較會控制脾氣。
基:未來女孩子進廚房,未必要當大師傅,可以當主廚。女孩子細膩度高,男孩子很衝,女孩子會踩煞車,在企業的經營管理是種制衡。
主廚不是廚房裡最會煮菜的,主廚是「石磨仔心」。廚師脾氣大,主廚要安撫;廚師拿喬摔鍋子,主廚要能接手自己炒;大家鬧成一團時,他要哪邊著火哪邊滅火,自己始終穩如泰山。
問:菜與人生的關係,兩位有何體會?
基:投入這一行已經四十一個年頭,步入五十幾歲的年紀,我開始欣賞人生百態。以前人說「一樣米飼百樣人」,現在我理解了。
年紀越大,作菜越沉穩,我絕對相信,菜餚會反映人性。沒有內涵底蘊就談不上品味深度,就是「呷粗飽」而已。
嬌:真的!年紀到一個階段,才會發現菜這種東西,是來自內在的扎實感。
幾年前,我大哥、二哥短時間內相繼過世。我雖然下廚作生意,但才上兩道菜,客人就發現味道不同,跑進廚房問:「阿嬌你怎麼了?」我當場哭了出來。我沒法在悲傷之下做出美食。
基:最近我在讀罕見疾病專用食譜,希望有機會為慈善活動效勞。
滿漢全席我做過,我的最高價碼曾經做到一桌兩千萬日幣,這輩子死而無憾。但是如果只用加減乘除看待人生,可能還對不起老天爺,他給我的使命應該不只如此。
我常告訴餐飲學生,學校栽培你們拿金牌,一點都不重要;最重要的是你的社會責任在哪?
我有十七面金牌,在我最痛苦狼狽時,沒有一面金牌對我是加分的。(嬌:你沒拿去當?)我真的有想要拿去當喔!但太太說,我們欠的是一水缸,不是一水瓢耶。賣金牌還是不夠還,不如賣厝。
嬌:我四十幾歲時,醫生說我更年期到了。我心想:「天哪!」覺得情緒很低落,想找一個地方休息。天時地利人和,就去宜蘭種稻,發現務農可以找回年輕與健康。
【2008/10/13 聯合報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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